“为什么不算嘛!说好的,无论怎么玩,一次一千!”小成压低了声音,但我字字句句,尽收耳底!那语音中矫揉的羞愤,仿佛是对我的厉厉锥刺。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两个滥人跟前。
一把薅住张经理的领带,“你他妈的,不给我讲清楚什么一次一千,你信不信老子送你见阎王?!”
张经理挣扎着抡起他的拳头,我躲闪不及,打在了我的右眼圈。眉骨大概被他的戒指划破了,热滑的血液,顺着我的右脸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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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的名义下,我隐含了一个视角,一个忽略现实的视角。
仅仅依靠热忱的依稀微光,照亮不了小成的前程,照亮不了小成灰暗的心。
我和张经理撕打在一起,我的拳头雨滴搬砸在他的脸上。他的鼻梁可能让我打歪,鼻血糊弄了满脸。我仍不停地拳打脚踢。小成拼命抱住我,雨点自然就不客气地砸在他的头上胸前。
张经理趁小成阻拦我的当口,跳出一丈开外,他指着我,“你他妈等着,看你是想不要胳膊,还是不要腿,老子绝对轻饶不了你!”他拨号,拨打电话!手机面板的蓝盈盈光线,映衬着一张血糊糊的鬼魅之脸。
小成舍弃了阻拦我,扑过去夺张经理的电话,我跟着冲过去对着张经理膝盖一脚把他踢了个趔趄,他手机掉在了地上。
小成两手张开,一边推着我,一边推着那个天煞的,哭着大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打了。都怪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们。。。。。。”
路边围着越来越多的行人,有人拨打了110。一辆警车正呼啸而来,他要从对面拐弯绕过前面一个路口,才能到达这片绿化带。小成猛然拉着我疾跑起来。
有人对着我和小成逃跑的背影嚷嚷,别跑别跑!
张经理虎着血脸,朝围观的行人怒吼,“操你大爷的,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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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成打车回到家。
车就暂时扔在酒店的停车场上吧。他妈的,爱咋咋的。
我疲倦地躺在床上。小成用湿毛巾擦拭我脸上的伤口,他紧张地拉遍家里所有的抽屉,找创可贴。就算找到了我也不贴!眉骨上划开个伤口,顶多两厘米长,在眉毛中间,肯定贴也贴不上。
“死不了!早就不流血了!别翻了!害人的东西!”我对着还在慌张乱翻的小成训斥,把脸赌气扭向了一边。
忽然觉得四周异样静寂,只能听到断续的啜泣。
扭脸一看,小成跪在了床前!低着头,两手撑着地,肩膀不停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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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搀扶小成,他拽着我的胳膊不愿意起来。
“哥,你能听听我真实的想法吗?”
小成擦了擦眼泪。抬眼问我,一样钝钝的表情,眼神中一样的纯净,我仿佛能看见诚惶诚恐的自己。
“我不是一直都想听听你的真心话吗?”我喉咙发堵,咳了一声。
“你和小胡,还有小龙,对我都很好。”提到小龙,他眉毛紧张地跳动了一下。
“你们为什么要对我好?!我没有钱,没有文化,没有一技之长!你们是不是都只是看中了我的身体?!”
小成的声音,捆绑了郁结在他心胸的疑问,那么沉重,那么驯良。他专注地看着我,期待一个真实的回答!
其实他并不给我回答的时间,我猜想他不相信我可能给出的答案。
“哥,你知道我每天醒来,脑海里刺疼我的是什么吗?我一遍遍问自己浑身最值钱的是什么?!我申健成心里哪天不是空荡荡的,如果你们不是玩弄我,不是为了我的身体,为什么你们把和我上床看得那么重,想法设法最后都要和我玩那些!”
小成,声音忽然嘶哑,泣不成声。
“我一天到晚张望着别人送来废品的每时每刻,感觉我就是废品,不值钱的贱货。酒店里的一桌酒席成千上万,那些当官的整天吃吃喝喝,哪次不是随便浪费?我爸在东北当通信兵残疾了,干农活都是一瘸一拐的,他心里那么痛苦,每个月补助90几块,一年才多少?还不够人家一例煲汤!。。。。。。”
。。。。。。
“哥,我常常想,对于我们农民工来说,什么是幸福?没有钱,万事万物都是幻影,幸福也是幻影,爱情更是幻影。我每个月辛辛苦苦只能挣个1200,我本来坚决不同意和张经理有任何关系,可他说不谈感情,就是玩玩,玩一次1000。。。。。哥,对不起了,请你忘了我吧。你的钱,我一定还你。”
小成说到最后,不住打着冷颤,甚至牙齿发出了哒哒哒的碰撞。
我跪在地上,与小成头抵着头,“弟,别说了,别说了,都怪我太自私了,没有照顾好弟弟。我们慢慢努力,我们一起创业,我们一起奋斗。。。。。。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们共同担负你养家糊口的责任。。。。。。”我不假思索地说着一连串的乞求一般的话语。我生怕小成站起身来,我预感到他一旦站起,我就会永远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