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喜欢这支曲子,你们本来想找我弹《鳟鱼》?”陈可难得地对一件事情热衷了起来。他对舒伯特的这支五重奏有着特别的感情,它可以算是陈可的启蒙作品之一,几乎就是象征了他少年时期仅有的一点快乐。
张韩本来也就是随口开了一个玩笑,因为《鳟鱼》的钢琴部分有相当的难度,其中的许多快速经过句对演奏者的指法和技巧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团里不会冒着演砸的风险另找别人来顶替,但眼见陈可居然当了真,便也乐得就这么顺着他说下去。
“是准备一月份演出么?”陈可确认了一下演出时间,暗暗算了算。有些人虽然钢琴也通过了十级,可他们对技巧的熟练范围也就仅限于那么几首考试曲目;但陈可的钢琴基础是在他外婆的亲自指导下打起来的,他的训练从一开始就以表演而非考试为导向,所以他对陌生的曲子有着远比一般人为强的适应力。
“用两个月的时间把一支曲子练到演出水平应该是绰绰有余了。”他这么跟张韩说。
“那……那我今天回去就跟我们团长说!”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张韩的预料之外,但如果陈可真的能够上场,无论对乐团还是对她自己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51、旁白·张树
他的苦恼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在很早以前,在陈可和她刚开始熟悉的时候,他就曾疑惑地问他:“要是人家采取行动,把张韩追走了呢?你也不觉得什么?”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却问得满头大汗,因为他知道,他是在替自己问呢,而回答的人,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他喜欢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几乎,就是和他的苦恼同时发生的。
自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她已经爱上了陈可,也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可是她太耀眼了。她是学校里的明星,是所有男生(喜欢女生的男生)追逐的目标,即使在他和她之间没有陈可,自己又有多少机会呢?
他知道爱她将是一件危险而痛苦的事,但经济学里理性人的假设无法适用在感情上,他不能控制地喜欢张韩,就象他不能控制地厌恶何进。
这段时间来寝室里发生的种种不快,都确定地与何进有关。
张树是一个坚定的性恶论者,他决不会陈可自己那样,相信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故会是出自什么偶然。他知道陈可不会去留心别人的行为反应,但他会——一个平日里就睡不安稳的人,居然能在那么一个人声嘈杂的晚上“睡”得连一个翻身都没有,不是心里有鬼还能是什么?
“这事就先给他记着,要是他再犯出一点点岔子来,咱们就把他从宿舍里赶出去。”张树有一天在寝室里对陈可和海斌说,“都先防着点吧!”
但说句实话,张树打心底里还是有些可怜何进的。一个孩子从农村考进京大,其间付出的努力就已经不是城里人能比的了;可等他进了学校,又要面对种种大城市的不适应,要面对自己和别人几乎不处于一个时代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尊严,难免是要经常受伤的。
可即使如此,也不能构成伤害别人的理由!张树每次看到陈可脚上偌大的水疱,心里那一丝同情立刻便会化为乌有,只留下对那个人深深的厌恶。
这段时间,张韩来他们宿舍的频率更高了,一来是为了探望陈可,二来似乎是要和他商量什么演出的事。
这段时间,张韩来他们宿舍的频率更高了,一来是为了探望陈可,二来似乎是要和他商量什么演出的事。
听他们说,陈可今年要顶替京大交响乐团摔折了胳膊的钢琴手,在新年音乐会上参加《鳟鱼五重奏》的演出。每次听到陈可和她聊起音乐的话题,那种愧赧与自卑都会成倍地涌上心头。张树甚至到网上去搜了搜他们谈论的作品,可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对自己的鄙视——实在是啥也看不懂,还是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虽说张树并不敢奢望张韩会弃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转而喜欢自己,但对于暗恋中的人,保留一点对爱情的憧憬,就是生活中最大的希望。他真地真地不希望看到陈可和张韩在一起,如果这么一对恩爱的情侣每天都要出现在他面前,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算了。
他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羞耻,但无法克制。
然而,他最害怕看到的情形最终还是发生了。
那天上课的时候,他隐约地听见了隔壁班的小暖,那个张韩的传声筒,向陈可打探口风。他忘了陈可是怎么回答的,也许是根本没有回答,但他知道,自那天起,他每次骑车送陈可去艺园练琴的时候,琴房门口总有一个女孩在等他。
他心痛极了。
坐在后座上的男孩啊,你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他揣着一颗破碎的心,找上了于雷,痛快地去买了一回醉。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都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