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时候,他们的叫声是‘布咕布咕、咕了咕咕’,是求偶生蛋,在农村里被译为‘阿公阿婆,割麦插禾’,五一过后,天气热了,它们发情期过了,小鸟也出生了,它们就叫得比较低声‘咕咕了’,意思就是‘谷雨了,打油了’。过了五月,它们就不叫了,躲在山上捉毛虫。”
“你怎么会知道它们叫的是啥意思?你也是布谷鸟啊?”
“是啊,我就是比你聪明,就是知道怎么着?”
“对了,为啥杜鹃又是花又是鸟啊?”
“大杜鹃就是布谷鸟,杜鹃花叫映山红,布谷鸟一叫它就开花,所以也叫杜鹃花,笨!”我放开子凯的双脚,和他一起把扔在河边的河蚌放进篮里,“才半篮呢,水冷,都躲起来了,摸不到。”
“那就回去吧,天都黑了。”
路上,子凯背着我,我拎着半篮子河蚌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浆》,却被来寻我们的母亲撞见了,子凯慌了神,使劲把我从背上拽下来,我朝母亲傻笑着。
“小砍头的!钻到水塘里就舍不得起来,天这么凉,万一在水里抽筋,怎么办?”
“没事,有子凯呢。”
“我儿别总欺负子凯,都是大小伙子了,路不好好走,还要子凯背。”
“咋会呢?我才不要他背呢,是他自己要背的。”我对子凯抛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他慌忙低下头去,不敢看我和母亲,要抢我的竹篮,我窃笑着跑开。
“恁大个子还害羞。”母亲笑着说。
“小媳妇!”我趁火打劫道。
“都回家吃饭了,饭都凉半天了,等你们两个呢,还罗哩罗嗦的。”
子凯已经无地自容了,赶紧冲过来夺过我的篮子,于是我和他一起抬着小跑着回家。
第二天清早,忙碌了一宿的二婶和母亲准备了两大箩“礼红”(用红手帕包住的红壳鸡蛋,大枣,喜糖等),吩咐刘格和我还有子凯照着名单挨家挨户送礼,然后招呼他们中午过来吃喜宴。当我们仨做完这些活儿,喜庆的鞭炮声炸来了迎亲车队,大哥作为男方的代表,从百里开外的地方接回了娇滴滴的弟媳妇——我的三嫂子。三哥促上前去,背着媳妇赶紧往屋里跑,这时一群人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全部在新娘子身上乱摸一气,令我大跌眼镜的是看似单薄的三嫂子的婚纱里,居然藏满十几包“红塔山”;三嫂子的“娘家人”也没有逃过此劫,她的小弟连西装都被人剥了去,搜得一干二净,连子凯也被人趁乱揩油了,急得他捂着口袋不停地喊“我身上没东西,我身上没烟”,他们大约不认识子凯,误把他也当成三嫂子娘家人了。这些是乡下娶亲的风俗,女方来宾都要在身上塞些东西,给人摸去的,意为让大伙一起沾沾喜气。
三嫂子被三哥背进了新房,他们坐在床檐边,二婶拿着大把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撒在床上,喻“早生贵子”;母亲将新房里烛台上的两只大红蜡烛点燃,洞房之夜,烛火是必不可少的。至于拜天地、喝交杯酒这些步骤已经省去了,母亲说她来刘家的时候,爷爷奶奶主持婚礼,可是一步不让省。
门外的酒席已经在大伯的安排下摆起,几个叔叔和哥哥们各自主持一桌,我的父亲也在内,于是我和子凯躲进了厨房里帮忙,避免和他迎面撞见。但我终究没能躲过去,被大哥捉到了外面陪酒。
我是不胜酒力的,一杯下肚,已是龇牙咧嘴,而陪酒这差事,是容不得推托的,越是说自己不行,越是会被人穷追不舍。敬完三桌酒后,轮到了父亲主持的那一桌,我的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了。
“这是五爷(乡亲们对父亲的称呼)家的七公子吧?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听说你比几个哥哥还要聪明,本家叔叔都是扣泥巴的,没什么好祝词,祝你呢,今年鲤鱼跳龙门,金榜题名!”
“谢谢刘瑞爷,我也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刘斌你那杯是水吧?陪酒怎么能喝水呢,换我这杯!”子凯在另一旁叫道。
好你个子凯,我都已经不行了,你居然还要给我扣上绿帽子!我委屈地叫道:“你尝尝这是酒还是水!”
子凯接过我的酒杯,轻轻尝了尝,鄙夷地说道:“你这还没半盅,喝我这个,满盅的!”说罢就递过他的杯子来。
“你有种,等我喝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我紧瞪着他,默念着,抿着嘴唇将他的酒一饮而尽——结果令我大跌眼镜,子凯的酒居然是杯白开水。我恍然大悟,忙说道:“这下没话说了吧?”
“好!”桌上的乡亲们喝彩道,“好酒量,再来一杯!”
我瞅着父亲的脸上挂着微笑,双目却在威逼着我赶紧离开,于是给自己找个台阶道:“我酒量不行,今天是我三哥结婚,又不是我结,你们抓他去。”
“刘斌也快了,等你娶媳妇,喝酒就不能用盅子了,得用碗来喝!”父亲的一位同事醉醺醺地说道。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