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蕙芳递过来一张纸条,上书“你都脸红了,没难倒他吧?别自讨苦吃啦。”
“丢人啊。哎!不该问。”我写道。
“你说的很好,真的,我很佩服你,敢挑战他。”
“谢谢,一时冲动。”我尴尬地写着。
那天是我第一次领略班主任的厉害,这让我每回上他的课都变得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拿我开刀,杀鸡骇猴,以儆效尤。以前在四中,我从来就不把那个语文老师放在眼里,他是校长的亲戚,凭所谓的关系进学校来的,他连“韩非子”和“韩愈”的区别都不知道,还振振有词地说“韩愈也叫韩非子”;有一次他上课时为了表现自己见多识广,跟我们讲很前卫的基因,记得他说了一段涉及多种学科的话:
“水,水是什么个东西呢?用医学解释,水是生命之源;用物理学来解释,水是一种液态的物质;用化学来解释呢,水的组成是氢元素和氧元素,分子式是这样的。”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HO2”。
成绩稍好一点的男孩子,或多或少地总有一点“恃才放旷”,像我,自以为读过几本书就飘飘然,说话时总爱买弄几句,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很“知识”的人。但当遇上一位比自己更强的人,总会默默地想着要超过他。俗语说的好,“半桶水晃得最凶”,人只有不断地充实自己才知道自己的不足,只有主动地接受新的知识才能让自己变得沉稳起来,只有时时提醒自己要谦虚才能完善自我。
星期六下午,我们仅有两节课,近路的同学都回家去,我却不想回,离家才五、六天,况且回去要坐一个小时的汽车,还要转乘公交,星期天早上九点又要上课,赶不及;再说回家看父亲那不冷不热的面孔,会让我如坐针毡。留在学校倒是自由自在,莫大的教室没有了平日里的喧闹声,在这大热天里也变得安逸起来,不过一个人躲在里面看书倒也索然寡味,不如赤膊去游泳。
围着学校操场的那道墙外的不远处,有个大大的池塘,被成排的柳树环绕着,包围着柳树的是片片田野,田野又被条条的沟渠割成一块一块,那沟渠就长在池塘边上,如脉络连着心脏。
待我赶到那里时,已经有不少男生在池塘里欢呼了,我迫不及待地甩掉T恤,如多日不见水的鱼儿一般,一个猛子扎下去,再浮起时,已经离岸十几米了,我抹了一把脸,畅快地朝对岸游去,许久没有如此这般自由的感觉了!水里许多人如我一样,高兴得忘乎所以,扯开嗓子尖叫,有的人把头插进水里,比拼着憋气时间,有的正挥动着胳膊,争取第一个游到对岸——他们哪里是我的对手!
“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世界泳坛的奇迹。”我常为自己个头矮感到自卑,同学们打篮球从来就没有我的份,但游泳,我还是引以为豪的。
刚游到河对岸,便看见一成年人拿着一根细棍子,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急步走来,大声呵道:“小狗日的,还不给老子起来!”
我正一头雾水,却看见身后走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可怜兮兮地挪到岸上,任他父亲拎着一只胳膊抽打,他不敢反抗,尖声地哭叫着。
“叫你划水,我叫你划!水猴子拉下去,吃了你!”那位父亲抽了他几棍子后,见我们都在盯着他,也就罢手了,如秃鹰刁小鸡一样,一路拎走了那孩子。
我摇头笑笑,看来我的父亲不是唯一反对孩子下河游泳的家长,这样的情节我早已司空见惯,父亲的细铁绳不知在我的腿上抽掉了几层皮,但我从来就没有哭过,再痛也忍着,从不向他求饶。我觉得自己没有错,为什么要求饶?我只是在写完了作业后随伙伴们放松一下,仅此而已。我都已经读高三,快十八岁了,他还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管教着,我像是他的橡皮泥,他只会把我捏成他自己喜欢的模样。“爸爸”本是一个温馨慈爱而高尚的称谓,在我的眼中它却是痛苦的代名词。我想,总有一天自己会飞得远远的,飞到他皮鞭及不到的地方,那我就真的自由了。
我想起以前在四中的日子,那时我也常常去水库游泳,只是它离学校较远,骑自行车须十几分钟。每次我都和班上一个叫谢坤的男孩子一起骑车同去,他是班长,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个头很高,力气却没有我大,但游泳他又技高一筹,往往他游到对岸时,我还落后十几米。
就是因为他的缘故,我才离开了四中,独自来到十三中上学,这辈子我都不愿意再见到他了。我再也不想去认识过多的人,更不敢和其它男同学有深交,前车之鉴,不能重蹈覆辙。在四中最后的日子里,我才明白自己原来是那么脆弱,才明白人言似枪炮,众口能烁金的道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读完我的高三,然后考大学,沿着早已预设好的人生轨迹走下去。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