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格你帮我个忙,摘小甜苞,越多越好。”
“好,好,小七哥,你是不是带给小姐姐(我妹妹)吃啊,要是给她,我就不干了。”
“她嘴巴挑得很,葡萄都不吃,才不会吃这个呢,实话告诉你吧,给你未来的小七嫂子吃的。”
“啊?她在哪啊?也来了吗?”
“在城里头,以后再带给你看,不早啦,快点啦。”
当半轮朔月在头顶若隐若现的时候,我和小堂弟已经跑了七八条坝埂了,我脱下T恤,用来装覆盆子,小堂弟依旧兴致高昂,不遗余力地穿插于乱刺丛里,我们都被藤刺划得遍体鳞伤,直到六婶唤儿归家的声音在村口响起时,小堂弟才匆匆收起润文网,向我道别。我光着上身,拎着一包覆盆子往回跑,等赶回红薯地里时,二嫂已经归来,子凯弯腰在地里捡红薯。
“小‘翻天货’,让人家在地里挖,自己跑去玩,叫什么话!”
子凯直起身来捂着嘴巴,看着我使劲笑:“我早就挖完了,等你半天了,你光着膀子好看啦!”
“我摘了一大包小甜苞,没东西装,瞧把你笑的!老子手上被刺划得横一道竖一道的。”
“我的小祖宗呢!你还小啊,还喜欢吃这种东西,这汁水蘸在衣服上,怎么洗得掉哟!”二婶看着我的T恤被染得红红绿绿,心疼地说。
我径直走向子凯,挑了一颗又大又红的覆盆子喂给他吃,他张开嘴巴,连我的指头一齐吃下,煞有介事地品尝着,眼睛却不停地朝二婶瞟去,生怕被她看见了。
“吾手孰与覆盆子甜?”为蔽二婶嫌疑,我用课本中《邹忌讽齐王纳谏》中的文言句式问他。
“覆盆子不若凤爪之香也。”子凯调侃我道。
“不理你了!白痴。”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在二婶的吆喝声中,随她一起向村子迈进。
爷爷的房子和二婶家隔百丈路,由于二老去世,房子就留给了六叔,但六叔早已盖了三层楼,也就不在乎那几间房了。父亲说等我和妹妹念书出去了,他就搬回来养老,六叔就把房子给了父亲。我本想带着子凯去看看,却听见二婶说老鼠把电线咬断了,没有电,只得作罢。于是我们一起坐在二婶家的二楼顶上,一览乡间风光,子凯若有所思,嘀嘀咕咕地默念着什么。
“累了吧?”我问他。
“不累,有种来到世外桃源的感觉,乡下真好。”
“你嘀咕个啥?”
“我在想诗,差一句了,别吵。”子凯望着远方的山峦说,“有了有了,笔墨伺候。”我给他找来钢笔和白纸,只见他写道:
“苍山摇半日,
晚鹭浴夕晖。
几户炊烟起
涤人喝犬归。”
“没新意,句子都被人写烂了,缺乏想象,知道李白的诗美在什么地方吗?夸张和想象。”我心里本是叫好的,想夸他几句,但见不得他自鸣得意的神情。
“承盟师傅点化,敢赐佳作?”
“待师傅冥思片刻,少安毋躁。”我一本正经地说,四顾哺育了我十几年的村庄,想找出素材来,十分钟后,寻章摘句,殚精竭虑,终得四句:
“日薄竹苑闻鸡犬,
菱藕相间水映船。
客问桃源今尚在?
陶潜误入是刘园。”
子凯赞许地微笑着,将右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地将我向怀里搂了搂,我顺势抱紧他的腰,吻住了他的双唇……
在乡下,国庆节是除了双抢外最忙的时候,稻子黄了,红薯熟了,大豆要收,棉花要摘,麦子、油菜、萝卜、大白菜等都要种了,最重要的是这七天是例行的开山砍柴日,平日里山上是不许任何人去砍柴的,所以农民们在这七天里要把一年的柴火都砍回家。
次日凌晨四点多,我就听见二婶开门的声音了,于是赶紧套上晚上乱扔的短裤,奔到楼下。“婶,才四点多就上山啊?”
“你怎么起来了,不早了,人家都挑几担回来了。”
“婶,我跟你一起去,我打电筒,拧草绳。”
“不了不了,你玩两天,都要考大学了,别累着了。”
“婶,你也真是的,大哥三哥都出来了,你还这么拼死拼活的,三哥一个月工资买的柴就够你烧一辈子了,他不寄钱养你啊?你都老了,还不享点清福,图个啥啊!你看看院子里堆的这柴,就你一个人在家,烧几年也烧不完。”
“这是哪的话呀这是,那柴火长在山上,一年不砍就长成树了,明年想砍都砍不动了,不怕人家笑话啊?你三哥在大城市里,开销那么大,明年还要结婚,哪有那么多钱,我这做妈/的不替他省着点,不就成包袱了。你这翻天货,听你妈妈说你花钱如流水,还说你三哥,他从小就不乱花钱……”
“好好好,别说了别说了,我乱花钱。婶你等一下,我喊子凯下来,我们一起去山上,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乡下的日子。”
“也罢,这些城里孩子哪知道米是怎么熟的,不好好念书的,长大了只能当农民。”
“米放电饭堡里就熟了呗,他们哪知道乡下怎么煮饭。”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