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过生日了,不知道送她什么东西好。”我想,“她说喜欢听许茹芸的歌,我有一张她最新的专辑,给她录一盘吧,这比去街上买的更有意义。”
于是我在录音机里插进一盘英语听力磁带,接上我的随身听,自己动手给她灌磁带,我不忘找来普希金的诗集,在磁带的最前面念上一段:
不,她不是车尔吉斯姑娘;
然而很久没有这样的少女
从加兹别克苍郁的高山
来到格鲁吉亚的深谷里。
不,她的眸子不是玛瑙;
然而所有东方的宝藏
也不抵她那南国的眼睛
所闪烁的甜蜜的光芒。
第二天午饭后我得回学校了,母亲为我做了许多佳肴,瓶瓶罐罐地装了一大书包,又帮我把书包套上肩膀,我忽然发现自己比母亲高出一截了,不知是自己长高了,还是母亲苍老了。
“学校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小抠。”母亲叮嘱我说。
“知道呢,我天天都吃好的。”
“吃好的还这么瘦?”
“我不瘦呢,妈,我有112斤呢,我又不是搞相扑的。”
“你看你小哥哥长得多壮乎,一看就是当官像。”
“小堂哥?四婶天天给他吃白饭,他都长膘,我要是长他那么大肚子,我就去上吊了。”
“小砍头的!”
我见母亲发髻上的夹子松了,伸手将它扣紧:“妈,学校远,又没假期,我一个月回来一次,省得耽误学习时间。”
“行,别惹祸就行。”
“走了。”我打开大门,不等母亲送我出来就随手关上,但母亲再次将它打开,我扭头看见楼道栏杆的中缝里,母亲站在门边招呼着:“慢点,注意车子。”
“知道了。”
回到学校,宿舍里空荡荡,我原以为自己是班上第一个回校的,岂知来到教室时,全班女生齐刷刷地在看书——难怪别人总说我们班阴盛阳衰,看来确有其事了,这只能怪男生们不争气。我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瞟了一下周蕙芳正在看的英语书,第八单元的课文已经被她圈点得面目全非了,而我们英语课刚刚上到第五单元。
“别透支自己的生命。”我给她写了张纸条。
她看罢笑笑,回我道:“我透支的只是青春。”
“青春短暂,应该好好享受她。”
“正因为青春短暂,所以我透支她,用花甲古稀的时间来偿还。”
我哑口无言,掏出自己灌录的磁带,戳戳她的腰说:“听听。”
“英语听力训练?”
“你听听嘛。”
她从课桌里翻出自己那个又黑又大的随身听,我看着汗颜,自己的随身听都是名牌货,又小又漂亮,不知道更新换代多少了,随便拿出一个也能买她这种的七、八台。
“哇!”她惊喜地叫出声来,由于戴着耳塞,她感觉不出自己声音的大小,女生们惊讶地朝这边看来,我吓得四处张望,见她们都若无其事地微笑着。
“你录的?”她用比平时几乎大了一倍的声音问我,大家这回笑出声来了,我咬起嘴唇点点头。
“我依然爱你耶!许茹芸的。”她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生怕我听不见一样。
“我的声音是不是很大?”她问。
我微笑着摇头,全班已经笑开了锅。
我想去追求她,像许许多多的男孩子一样,和心爱的女孩谱写初恋的乐章。我不愿意一直生活在同性恋的阴影里,活得黯然无光,性取向应该是可以改变的,况且这个女子已经让我萌生出了照顾她的欲望。人们喜欢在同性恋者的“者”字前面加上一个“患”字,我想,这也就是说同性恋是病态的,是一种精神上的病态,我希望自己的这种病态能早点好起来,早日恢复成为一个正常的人。我一定要改变自己!我是男人,男的不能喜欢男的,男的只能喜欢女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三章 惊蛰 上
九月三日我们正式开学了,那天我是宿舍里第一个起床的,入秋的懒风穿过破损的玻璃窗,轻轻地抚在我的脸庞,我打了个呵欠,推开窗户,就看见宿管科的老头骑着他那辆破单车从食堂那边的路上过来,撒响了一路的烂铃铛声。几只我喊不出名字的小鸟,招摇着从繁茂的槐树枝上跳来蹦去,用最清脆的喉咙散布着天亮的讯息。
这天的早读课,同学们的声音格外响亮,宣告着高三时代的正式来临。大家都拿出去食堂打饭的劲头,你追我赶地读着English,“叽哩呱啦”声像大年三十连夜的鞭炮。
我也对英语书发火似的吼叫着,这是我以前总不屑做的事,看周蕙芳文读得那么卖命,我被深深地感染了。可恨的是我每每吼一句,后座的潘婷就赌气似的尖叫一声英语单词,活像丧事上底气不足的唢呐手,吹出来的跑调声。
“listenasonehadlostone‘sparents”(如丧考妣)我脱口而出。而潘婷似乎未听懂我在说什么,依然惨绝人寰地嘶哑着。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