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年的春节格外有喜庆的味道,除夕之夜淹没在无休止的鞭炮声中,尽管学者们说这是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但几乎所有人都有意把它当成新世纪的开始,疯狂地庆祝。虽然上面有公文,禁止燃放烟花炮竹,但这对于喜欢热闹的中国人来说,起不了多大作用,我和妹妹买了大把鞭炮,挂在大堤上,对着浩瀚的长江,点燃了新年的祝福,愿对岸的子凯能听到我为他燃放的鞭炮声。
这一年,互联网在中国慢慢普及开来,我才发现我的“奔二”除了玩“星际”和“帝国”外,原来还可以做很多事,比如用OICQ聊天,用Netmeeting打电话,用Foxmail收电子邮件。这时中文的同性恋网站,亦如雨后春笋般日出不穷,通过这些网站,我了解了许多从前无法向医生启齿的关于同性恋的种种事情,也知道了中国即将不再把同性恋划为精神病一列,还看到了国外那些动辙就是几百万人的同性恋大游行。我以前一直以为像我、子凯还有唐堂和徐妍这样的人,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数不胜数的同道中人,如果按着这些网站提供的数据来看,中国的同性恋者人数已经多到让所谓的正常人毛骨悚然。
看到这些报道,我对自己和子凯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我觉得社会在进步,人的思想和道德评判标准也一直在进步,二十年前穿喇叭裤,烫“大波浪”发型,都会被人骂为流氓和婊子,要是敢说一个女人“性感”,怕是还要被关进局子里。这才过了几年时间,男人们纹起了身,大肆买起了伟哥,还把头发烫染得像“吉娃娃”狗毛,而女人们的衣服都是以偷工减料为美,街上那些性用品商店也越来越多了,货架上摆的模具也越来越逼真了。我想等到中国的社会文明再上一个台阶,同性之间也允许自由婚姻的时候,我一定和子凯第一个去登记,这样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第九章 人间 上
人间七月悲黄鹤,
殁尽风流弱冠年。
迎春布谷清明路,
双双啼血染杜鹃。
霜凋夏绿,日月不居,千禧年的脚步格外匆匆。在四次月考过后,高考的气氛又一次超饱和起来。可怜的应届生们像往年的我们一样,不知道如何迎接这决定命运的时刻,每日除了见缝插针地抠时间背英语、做题外,就没有别的活动了。复读班倒是没有应届班那般紧张,板报每周照样更新,而不是倒计时牌,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有过高考或者留级的经历,心理承受能力比学弟学妹们强,但大家都非常珍惜第二次机会,比他们更加勤奋。班主任强烈要求我们晚上放学后就回宿舍睡觉,但听话的只有一半,另一半根本置若罔闻,经常熬到深夜,这其中便有子凯,而我就扒在课桌上睡觉等他。往往在我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子凯依然在做题,他从一个视学习为豺狼虎豹的人变成了一个数、理、化的痴迷者。四个月的急攻猛进,让他苍老了许多,他的鬓角都生出几丝白发来,虽然一天吃四、五餐,但依旧面黄肌瘦,俗语道,“吃人参不如睡五更”,睡眠太少,吃得再多也没用。每夜临睡前看着他消瘦的模样,我心酸得想落泪,除了给他买些滋补的口服液外,就无计可施了。在五月底的最后一次月考中,子凯取得了六百零三分的高分,全班第六名,全校第二十名,那天中午,他兴奋地吃了三大碗饭。
班主任口头上要求我们按时作息,心里却明显对用功的学生偏爱有加,他经常自掏腰包去校外的饭店里买包子馒头之类,拿到教室里给我们填饱肚子,还不厌其烦地给英语薄弱的同学开小灶讲题,我这才明白以前高三(二)班成绩为什么一直遥遥领先了,原来有个深明大义的班主任。
我们因为学习太忙,便不再频繁地去赵奶奶那儿了,即使去吃饭,也像赶路似的,吃完了碗都不洗,交给子旋来处理。奶奶自从去年年尾那一病,精神就大不如从前般矍铄了,我几次见她在厨房里打破饭碗,还经常把煤炉上的饭煮焦。于是我们都劝奶奶去城里和女儿住,她却说女儿忙,更没时间照顾她,有我们几个在这里,她舍不得走。我们都希望奶奶长命百岁,等我们大学毕业了,接她周游全国。
但学习再忙,我们还是在五一节抽了一天空去帮二婶割麦子,她俨然把子凯当成了亲侄子,嘘寒问暖,关爱有加。我想,要是以后我告诉二婶,我要和子凯过一辈子,不娶老婆了,她应该会站在我这一边。都什么年代了,上辈们早就应该把“香火”这种封建观念丢到臭水沟里了。
我也没再收到周蕙芳的只字片言,或许她真的已经将我淡忘了吧,我倒是觉得这是件好事,最起码不会将我们曾经的故事变成一个令人心痛的结局。关于她的情况,我都是从苏佳佳写给刘尚文的信中得知的。她说她们虽然不在一个系,但宿舍却在一幢楼里,每个星期天她们都一起去做家教,因为路途比较遥远,一来一去差不多就是一天;她还说自己比较贪玩,成绩在班上处于中等,而周蕙芳在系里都是出类拔萃,不乏吸引众多的蜂蝶。刘尚文总是催促我要积极点,不然到手的蜜饯被人偷吃光了。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