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强,开球了开球了。”有个人冲他嚷嚷。
“轩子,你先回去,哪天我过去找你。”他一头又扎进了球场。
我没离开,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
马小强高了、壮了,肩膀宽了很多,唇边已经有了茸茸的胡子,让他少了些许稚气和腼腆,显得成熟了不少。
是啊,他已经19岁了,不再是3年前那个稍显稚嫩的16岁少年。
马小强打球的时候表情很生动,感觉眉毛、眼睛、鼻子和嘴都在跳舞,他会和他们说话,甚至开玩笑。有个人抢了他的球,他大喊,妈啊,猴爪子够快的。我听了就想笑。
但他的技术很一般,一股子蛮力横冲直撞,和他一伙的似乎并不信任他,他到了篮下都很少给他传球。
我很纳闷,也有点恍惚,马小强怎么就打起篮球来了,印象中他很少运动,有时候我和赖宝在小区踢足球他都根本不屑一顾,邀请他一起踢,他竟然一脚踢得我们半天找不着球,气得赖宝一见他就瞪眼。
果然,马小强那队输了,罚他们做俯卧撑,马小强快速做完俯卧撑跑到我跟前。
他满头是汗,额上肩膀闪着亮亮的汗珠,尤其是他胳膊抬起时,腋窝露出的浅浅的腋毛,显得更加性感、成熟和迷人。
许是他腋窝毛发散发的逼人的体味,我竟有些眩晕,悸动油然而来,开始本能欣赏起他来,我甚至在想我的目光是不是很猥琐。
他也有点不知所措地楞住了。
倒是身后那几个怪怪的男生肆无忌惮的笑声让我一下回过神来。
想起我一直在找他,找了整整三年,也奔波了三年,见面却仅仅是在一刹那,还是以这种方式,我突然心潮澎湃地想哭。
起初,他没看出我的变化,在与我四目相峙后,似乎从我眼睛里读到某种不同寻常的内容。
“轩子,你还没走呢?”他说话了。
看见他,有记忆,也有波澜。我想起了很多。我想起了他床底下的那个纸盒箱子,想起了他的回回帽和双襟白衬衫,想起他拉着我在佛像前跪拜。我在极力回想最后一次见他的场景,很多细节想不起来,模糊的,只有他身上的那种气息犹存。
“我要补课,一会就走。”我掏出纸巾想给他擦汗,他却摆摆手拒绝了。
“开球开球,十个球,马小强,你小子什么意思,三心二意,这回要再输了,俯卧撑你包了。”他的同伴显然把输球的怨气撒到他身上。
“快走吧,别耽误补课了,哪天我上你家找你。”
“好,那我走了,你说话算数,记得过来找我。”我冲他挥挥手,恋恋不舍得离开了。
42
相见时难别亦难。
我买了个篮球,此后几天,我除了补课和写作业,就是拿着篮球在小区院子的水泥地上拍来拍去,说是打篮球,其实是等马小强,像候鸟始终如一地在原地守侯。
他说过会上我家来找我的。
我在等待的时光中将思念拉长,那些占据回忆里的爱,一直盘踞在心。
我练拍球练了差不多二十天,每过去一天我就在日历上打个叉,练得我后来都想吐了,也没见到马小强的身影。我还去卖店问过我母亲,我母亲说,谁?马小强?他来过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马小强的男生对我的生命会有这样强大的支配力,他简直就是普照我生命的太阳,或者说是支撑我活下去的精神图腾。
后来我觉得不能再守株待兔,每次补课我会带上篮球,提前去灯光球场练上半个小时,补完课再去练上两三个小时,最长的一次我在灯光球场旁边的空地上拍了五个小时,从中午练到傍晚,回到家都要虚脱了,我妈还责问我干什么去了。有时候球场缺人,他们也会问我,哎,同学,过来一起打比赛嘛。我摇摇头。我就听见一个人说,哎,好奇怪,也不打比赛,天天一个人拿个球在这拍来拍去。另一个人就说,你管一个神经病干什么呢。
这让我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我就再没去过。
有时候,突然间发生的巧事比苦苦的追寻管用得多,就在我灰心得准备放弃时,暑假快结束的一天,我和一个同学在他家附近的网吧出来,看见马小强和马小雅搀扶着他爷爷迎面过来。
其实是马小强他们先看到我的,我听得马小雅喊,哥,你看,那不是宇轩哥哥吗?
一人的气味相隔那么远也能一下嗅出来,我抬起头,就看见了马小强和马小雅他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见马小强的瞬间,我又是失控地叫出声来,快速跑过去,抓住他的手,喊了他一声“哥”,喊完,我激动得两只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轩子,你怎么在这儿?”马小强用手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天空晴空万里。
我的同学跟过来,问我,他是谁啊。
我兴奋地说,他是我哥。
同学拽了拽我的胳膊,说,马宇轩,咱俩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