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王建军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倒是高升平,不知道怎么的,一丝半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他反倒是安慰王建军,说爸爸是高兴安心离开的,所以没得那么多遗憾。我们以后活好了,就是让他走得安心的最大的慰藉。
前两天基本上大部分宾客都来过了,只剩下部分亲戚,第二天要跟着上山,所以早早地回到市区休息住下。高升平把张伟黄春梅两口子也喊回去了,两口子这两天尽心尽力帮忙,屋头的娃娃都没得人照顾,所以实在不好意思继续麻烦。
黄春梅说那也行,我们两个回去换身衣服,看哈娃娃。明天早点过来,一起送高叔叔上山。高升平朝他们挥挥手,说你们快点回去,把你们屋头欢欢饿到了,那可是大事情,明天早上见。
送走张伟夫妇,偌大的殡仪馆就只剩下高升平一人。旁边还坐了两个道士在闲聊,晚上十点、十二点还有两场送魂的仪式。说起来只有一个人守灵挺吓人的,其实挨着几个厅都有人过过往往,打麻将的人声音吼得响亮得不得了,反倒是还不够安静。
看墙上挂钟,已经过了晚上九点,高升平闲着无事,独自走到冰棺跟前,望着躺在其中的父亲,犹然栩栩如生的面容,忍耐了数日的热泪,开始顺着脸颊簌簌地淌落。他越哭越难过,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要不是靠着冰棺,他应该早已瘫坐在了地上。
从明天,从明天开始,他高升平,就是个没有父亲的人了!
高升平正哭得难以自已,身后却有双手轻轻扶上了他的肩膀,一具有着热度的身体,正轻轻地倚靠在他的后背。转身来看时,却是数日不见的张海波。
高升平连忙侧过身,掏出兜里的纸巾擦脸,一边克制住哭声说到,“你哪门有空过来了?”
“我前两天就想过来陪你的。只是看你太忙,怕打扰到你。”
张海波轻声回应到。他走到冰棺跟前,瞻仰了一次老高的遗容,然后到跟前点燃了三炷香,虔诚地对着遗像跪拜了一番。高升平见他行为庄重谨慎,知道是诚心了,所以也打心底感激。只不过还有很多话没说出口,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行完礼,张海波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陪着高升平在灵柩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高升平本想找点话来和张海波说,客套应酬一下。不过没想到坐下来之后,几天没休息的身体,就觉得特别疲倦。张海波的身体又很暖和柔软,所以没聊上几句,居然就靠着张海波的肩膀,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十二月的寒夜,终究还是两个人相互依偎,才会更加温暖啊。
第二天高升平忙着上山安坟接待宾客,等中午安排吃饭的时候,这才想起张海波不见了。他赶紧打电话问人去了哪里,张海波说已经回到市区,原单位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高升平哦了一声,心里居然有点空荡荡的。但现在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于是两人约着随后再打电话联系。
不过这个“随后”,变成了两人不会主动联络对方的托词。在随后的十来天里,高升平一直等着张海波给他打电话。也曾几次拿起电话,想要主动打给张海波,说声感谢。但成年人之间的社交,有种不言而喻的随心与自在在其中。一旦失去,就会让平常的打声招呼问声好,都变得异常尴尬。高升平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与张海波自由交际的那份随心自在,但暂时也找不到办法去弥合关系。因此明知道人生眼下有很大的问题,却也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由于最近处理家里事情,高升平大多时间住在家属院老房子这边。他大姨一直没回广元,成天陪着他妈聊天舒缓心情,为高升平解决了后顾之忧。
虽说工作忙碌,但高升平尽量利用闲暇去负责一些家务琐事,让两位老人生活得尽量便利一些。这其间,他与做肉菜生意的老易多打了几次交道。
老易还是老样子!笑容亲亲切切,做事利利索索,刀下切肉只多不少,街坊邻里大家都称赞厚道。他见高升平来买肉,主动大声打招呼,
“高校长,你这门个读书人、大领导,哪门亲自来买肉嘛。要啥子肉你在微信里头给我说声就是了,我给你送到屋头去。”
高升平连连摆手,说易哥你莫开玩笑。啥子大领导哦,就是个教书的。老易听了也不改口,笑呵呵地继续说到,
“这个纺织厂家属院里头,我都住了二十多年了。哪个有文化,哪个没得文化,我个人还是晓得的。来,你不是要排骨都嘛,我给你砍这两坨。”
高升平看着他手里的两块大排骨,肉色鲜亮,骨小肉多,正是上好的炖汤排骨,赶紧竖个大拇指,点头说好。老易见得到了首肯,得意地把排骨按在案板上,三下五除二,几刀就砍好排骨装进了袋子。
高升平正想说还要买两节莲藕搭配炖汤,却见老易扭头朝门市里头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