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没有地方,柱子可以睡在客厅里,把沙发铺开就行,还可以给我做个伴。我说真的,你考虑一下。姚敏有些不懂事,但你们是夫妻呀,得尽力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小的细节,就别计较了。”
王芃泽有些急了,道:“妈妈我没有计较过。”
老太太笑着劝:“我知道我知道,你从小就不是个计较的人。只是姚敏,她比你小十几岁,这个是事实,没法改变,只有你多包容了。”
王芃泽道:“不管怎么样,这一个月的时间对柱子的未来很重要,其他的事情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能做得多全面就多全面吧。”
柱子抱着王小川站在厨房外面,凝神屏气地倾听着。王小川看他站着不动,又开始踢腿了。柱子觉得王小川马上就要喊出来了,急忙全速地从厨房外面闪了过去,过去后王小川的声音才发出来:“我要妈妈。”
王芃泽大声问:“怎么了柱子?”
走廊的远处传来柱子的回答:“小川要猫呢。”
从王芃泽的母亲家里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城市里万家灯火,每一个亮着的窗口似乎都在向路人讲述着一个幸福的家庭。路灯下,王小川夹在王芃泽和柱子中间,两个大人各拉着他的一只小手,提起来“飞”了一段,又放下了,三个人的笑声洒了一路,仿佛也是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
回到家,王芃泽让柱子赶紧冲个澡复习功课,然后他自己也洗了,又接了一盆水给小川洗。王芃泽想坐下来检查柱子的学习情况,可是小川又哭又闹,非要去找妈妈。王芃泽只好叮嘱柱子先自己复习,然后关上柱子的房门,抱着小川到另一个卧室哄着睡觉。小川一直哭一直哭,10点了才渐渐睡去。
王芃泽回到柱子的房间,柱子还坐在桌子前写作业。王芃泽坐到柱子的旁边,拿起课本,把两本书的知识点详细检查了一遍,结束时已是11点了。王芃泽说:“赶紧休息吧。”又随手帮柱子收拾了一下床。
王芃泽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时柱子已经躺下了,房间里只剩下台灯的昏黄的光。王芃泽坐到柱子的床边,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又没说出来。柱子伸出手去,握住了王芃泽的手。
柱子问:“叔,我是不是不该来?”
王芃泽说:“你应该来。这一点不用怀疑了。”
柱子问:“要不我住到奶奶那里去吧?”
王芃泽摇摇头:
“这个月很关键,你住在这里,我才好帮你复习。你只要考虑你的主要任务就行了,其他事不要多想。人这一生,很多时候都是需要忍耐和等待的。”
王芃泽用力握了握柱子的手,然后放开,又帮他关了台灯,出去了。
3
早上柱子很早就醒了,这是在王芃泽的家里醒来的第一个早上,睁开眼后看着洁白的墙壁,有过短暂的茫然不知所之。他起床去洗手间洗脸,用王芃泽给他准备的新牙刷仔仔细细地刷了一次牙。从洗手间出来后觉得无事可做,这不是湾子村,不好到院门外去转悠。柱子张望着客厅,看到王芃泽的卧室门没有关好,突然很有兴趣去看看王芃泽在自己家里睡觉的样子,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把门缝推开得大一点。
王芃泽和王小川在大床上睡得正酣,王芃泽伸开四肢斜斜地占了大半个床,王小川躺了大床的一个小角,头顶着王芃泽的腿。父子两个摆出同样的睡姿,又都穿着白背心黑短裤,看上去一模一样,只不过一大一小而已。柱子看了第一眼,已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突然间闹铃声震耳,柱子急忙掩好房门,回到房间翻开书坐下来。
王芃泽打着呵欠从卧室走出来,看见柱子正在复习功课,就笑着问:“柱子,起这么早啊,不觉得困么?”柱子转过头来回答:“不困。”他看到王芃泽站在客厅里困乏地伸了个懒腰,胳膊一举,肚脐眼从背心下露了出来。
王芃泽要求柱子抓紧一切时间复习功课,连下楼买豆浆都不让他去,自己去厨房准备了简单的早饭,喊柱子出来先吃,然后又去卧室给王小川穿衣服。王小川还没有上幼儿园,每天都要被王芃泽送到奶奶家里,下班了再接回来。姚敏从来不到婆婆那里去,所以王芃泽不在家的时候,她总会喊妹妹姚瑞从乡下过来带王小川。
那时候王芃泽骑一辆飞鸽牌28型号大链盒的自行车上班,横梁上绑着小川的儿童座。王芃泽上班的方向和柱子相反,在楼下叮嘱了柱子中午还去老太太那里吃饭,就跨上了自行车送小川去奶奶家。
柱子没有马上走,目送着王芃泽骑着自行车在巷子里越来越远,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有一种离别的感觉,尽管心里明白这与离别毫无关系。他看到王芃泽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拦着小川不让他去玩自行车铃,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生活中有许多无法填补的遗憾,说不明白,只能在某些时候隐约地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