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抬起头来望着小彭的眼睛,茫然地“哦”了一声。
有一天晚上,小彭在灯下等到很晚也不见柱子过来,便敲响了柱子家的院门,敲了好久才有回应,柱子娘的声音硬梆梆地传出来:“谁呀?”
小彭喊道:“我是小彭,来找柱子。”
又等了一会儿,脚步声咚咚地响起,然后大门一晃,哗啦一声开了,柱子娘的大身板在夜色里黑魆魆地伫立在小彭面前,带着气愤对小彭说:
“柱子跑了。”
“跑了!”小彭惊讶极了,“跑哪里了?为什么跑了?”
柱子娘干脆利落地回答:“我不知道。”
小彭心想这句话应该是在回答第一个问题,于是继续追问第二个。
“柱子为什么跑了?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柱子娘开始抱怨柱子的不听话不懂事。她语言过于随意,把事情讲得混乱不堪,听了好半天小彭才有点儿明白事情的轮廓。今天快中午的时候,柱子家来了许多人,队长、队长的老婆李婶、曹老头儿和他女儿。那时候柱子和柱子爹正在割麦子,柱子娘到地里找到柱子,要他回家换衣服,柱子只当做没有听到柱子娘的话,理都不理。柱子娘推又推不动,一气之下又骂又打,差点儿把镰刀甩到柱子身上,柱子爹挡了一下,被镰刀割伤了手。然后柱子就扔了镰刀,一言不发地走远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讲到最后,柱子娘问小彭:“你说我打得对不对?”
小彭道:“我还是不明白柱子为什么要跑。中午时候那些人来你家,是有什么事么?”
柱子娘道:“人家是来给柱子说媳妇呢。你看柱子多不懂事,打死都不亏。”
小彭苦笑道:“怎么现在都找媳妇了?柱子不是才16岁么?”
柱子娘道:“17了,前几天才过的岁。早该找媳妇了。”
或许是看到小彭着急了,柱子娘接着说:
“不用担心,也不用找,过几天他自己就回来了。我见得多了。”
“那过几天要是不回来呢?”
“那就让他死到外边好了,生个这种儿,非要把我气死不行。”
柱子娘问小彭:“你今年多大了?”
“22了。”
“都这么大了,娶媳妇了没?”
她话还没问完,小彭已经转身走了。
一天过去了,柱子没有回来。老赵到柱子家去,仔细问柱子爹,柱子爹说:“不用找,柱子不会有事。”老赵又找到队长,队长解释道:“柱子这孩子从家里跑出去许多次,从小就这样,从来没出过事。”说得老赵也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回来后对小彭说:“看来不会有事。”
第三天晚上仍是不见柱子,大刘、小刘、小彭分头去问村子里和柱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惊讶地发现柱子在这里几乎没有朋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四天,小彭没有跟着队伍出去,一大早就去了乡政府,给王芃泽打了个电话。
接下来继续等,第五天傍晚的时候,小刘看到柱子娘的头又露出在东墙上向这边观望,就走过去不客气地喊道:“大婶,你有这个时间就去找找你的儿子,别老看着我们。”
老赵听到了,急忙从厨房出来,手拿勺子“当”地一声敲在小刘的头上。
“王老师让我好好管教你,说话客气点儿。”
第六天傍晚,科考队的吉普车按时回村,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坐在村口大石上,站起来跳下大石,到路中间伸手拦住了车,正是王芃泽。
大家兴奋地下了车围过来。看到暮色中王芃泽神色凝重,老赵问:“是不是柱子还没有回来?”
王芃泽点点头,说:“你们走路回去吧,把车给我用,我去把人找回来。”
小刘问:“你知道柱子在哪儿么?”
王芃泽上了车,道:“还有哪儿呀,你们早该想到那个地方。”
大刘不明白,看看小彭,低声道:“哪儿呀?”
王芃泽发动了车,又打开车门,把一包东西扔过来。
“我给你们带的牛肉干。”
小彭“哎呀”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就是老鹰峡嘛。”
天已经完全黑了,还好路非常熟悉。王芃泽开车到老鹰峡,背了包,拿了手电急急地往下走。这是一条很方便的路,在科考队工作的那段时间里,柱子无事可做,就扛了一把锄头四处修路,所以现在的路可以稳稳地一直走到谷底。
路过树林中那片湖水的时候,王芃泽特意停下来,拿手电细细地照了一遍湖边,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又急急地往下走,一直到达山洞。
科考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过这个山洞了,整个山洞空空的,早已消失了生活的气息。隔开山洞的木排已放下来,丢在一边。王芃泽径直走进去,手电筒的光仔细地查看了各个角落,似乎几天里不曾有人来过。
王芃泽有些迷惑,如果柱子不在这里,那他就实在想不到有第二个地方了。他又用手电查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向石壁上用粉笔描出的那副释迦牟尼的浮雕像。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蹲下来,细细地研究地上的脚印。这时他听到身后的声音,有两只小动物正快速地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