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柱疑惑地提起袋子把那些锅碗瓢盆倒在地上,在院子里一件一件地检查,突然震惊了一下,举着一个白色搪瓷茶缸激动不已地站起来,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这显然是那个年代的一件奖品,用红色的烤漆在一侧写着“先进工作者”,另一侧写着“王曜恩”,其他的地方斑斑驳驳,但是这八个字却保留得很清楚。
眼前的一切让王玉柱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证据又实实在在地握在他的手里,这件物品上凝聚了太多王芃泽一家人的故事,穿越了几十年人生的风烟,如此巧合地回到了他的身边。仿佛这是一种冥冥的等待,他终于帮王芃泽找到了。他忍不住眼睛要变湿润,仰头呼吸着,望着那些掠过树梢的风,心中感慨万千,那一刻明白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片西北的天空。
十一月,青青生下一个男婴,王小川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玉柱。王玉柱激动不已,一定要去南京看看婴儿。柱子娘提醒王玉柱说,婴儿在满月之前是不能让外人看的。王玉柱就打电话问王小川是不是这样,王小川说也不是,不过婴儿刚刚出生是很难看的,满月之后才又胖又可爱。王小川让王玉柱满月之后再来南京,现在有青青的爸爸妈妈在帮忙照顾呢。
满月之后,王小川又打电话给王玉柱,说柱子哥你别来南京了,我和青青决定带着孩子去你那里过春节,你给我们准备个房间吧。王玉柱就动手给家里装土暖,买了摇篮和玩具放在家里,又要英子和张二虎回来过年。
一月的时候,王玉柱开车去县里火车站接王小川和青青,火车晚点了,他等得犯困,就歪在座位上,裹紧了大棉袄睡觉。后来听到手机响,睁开眼掏手机,却看到王小川和青青站在外面望着他笑。王小川大声说:“柱子哥,你打呼噜的声音真大。”王玉柱急忙推开车门让他们进来,急切地说:“快进来,青青第一次来西北吧?瞧瞧这天寒地冻的。”又立刻笑着问:“婴儿在哪儿?让我看看。”
从青青的怀里接过用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小心地掀开盖在脸上的一角棉被,车内温暖而明亮的空气里,婴儿仰着稚嫩的小脸,纯净无瑕的大眼睛生动地看着他。王玉柱激动得呵呵笑,用纸巾给婴儿擦掉嘴角的口水,对青青说:“一点儿都不怕我呀,就好像认识我似的。”三个大人都不急着赶路,凑在一起幸福地望着婴儿的小脸。车里开着空调,没有外边那么冷,青青看王玉柱托着棉被过于小心,就解开外面的棉被,把穿着棉衣棉裤老虎头鞋、带着棉帽棉手套的婴儿交给王玉柱抱。王玉柱一边疼惜地逗弄,一边问:“取名字了没有?”青青说:“取了。”王玉柱呵呵笑着问:“什么名字呀?”
有那么一会儿短暂的沉默,青青推了推王小川让他说。王小川就认真地说:“叫王芃泽。”“什么?”王玉柱以为听错了,一边小心地用手护着婴儿的头一边转过身来问,“叫王芃泽?”王小川说:“是呀,我把我爸爸的名字给了他。”王玉柱觉得这太荒唐,说:“你……”却不知道该如何责备王小川。王小川说:“反正我爸爸已经去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不用一用太浪费。”
王玉柱愣了半天,后来觉得怀中的婴儿在动,才回过神来。这个名字让他有些慌乱了,一时间分不清怀中的这个婴儿究竟是谁,一个名字,似乎拥有着一个灵魂的能量。他只能试着接受,犹犹豫豫地把怀中的小“王芃泽”举高了,冬天的光亮中,那双天真的眼睛还不明白人生的烦恼与痛苦,正在好奇地张望着尘世上的一切,或许是因为这种俯瞰的角度让他感到了兴奋,张开小嘴笑了起来,手脚快乐地乱动,一只小脚腾地一下踢在王玉柱的脸上。王小川情不自禁地握着青青的手,说:“青青家的人都是大个子,我的儿子一定能长得和我爸爸一样高。”
王玉柱含着泪光笑了。
2009年的除夕夜,王玉柱的家里一派繁忙的气氛。柱子娘、柱子爹、英子、青青在厨房包饺子,王小川要和张二虎下棋,就让王玉柱照看摇篮里的小“王芃泽”。王玉柱和小辉坐在小“王芃泽”的旁边,拿着毛线玩具逗他玩。后来王玉柱站起来去给周秉昆和肖春莹打电话拜年,打完电话后看到小辉缩在张二虎的怀里看下棋,就把小“王芃泽”从摇篮里抱出来,裹在自己的棉大衣里,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望着窗外黑夜里簌簌飘落的雪花。小“王芃泽”在王玉柱的怀里安安静静地待着,睁着大眼睛望着外面。
后来小“王芃泽”烦了,开始哭。王玉柱把他放在摇篮里,还是哭个不停,王玉柱没有办法,赶紧喊王小川,王小川大声喊青青。青青进到堂屋来抱着小“王芃泽”哄,不让王小川下棋了。王小川不下棋了,张二虎带着小辉去院子里放鞭炮,鞭炮声吵得英子不高兴,就出来把张二虎和小辉赶到院门外去玩,英子进来和青青一起哄孩子。王小川去厨房看饺子包得怎样了,柱子娘和柱子爹看到王小川,又开始讲身体上有哪些不舒服。后来张二虎和小辉回来了,说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英子还要去帮柱子娘包饺子,让张二虎和小辉逗着小“王芃泽”玩,她和青青去厨房。到了厨房后,青青要王小川去堂屋里陪着张二虎,王小川说我正在帮柱子娘看病呢。英子要柱子爹去堂屋,说今天女人多,爹你不用帮忙了,去堂屋和二虎下棋吧。这时王小川问英子:“我柱子哥不是在陪着二虎么?”英子说:“没有呀。”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