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东子来了电话,何飞犹豫着没有去接。
让他来!在项磊之外的一个漂亮小孩那里尝一回鲜,也算不上是天大的背叛吧?和项磊比起来,自己一直以来其实根本就无所经历。——就像汹涌的海潮一浪浪冲撞着岸滩一样,这念头一直在冲撞着何飞的胸膛。
手机又一次来电,屏幕上闪出“东子”两个字。
何飞感觉自己像着了火,愈燃愈烈,浑身焦躁难耐,情不自禁就闭上双眼,褪去了下身的衣物,脑海里交替闪现着项磊和东子的脸,双手无须吩咐就自己折腾起来。
原来,不过是一团欲望作祟。
想象着这欲望就像现在这样消失无踪后,身边还躺着一个陌生的小男孩,何飞觉得那情境下的自己一定没办法给自己交差的。
何飞接起了东子九点五十分的电话,说自己很累,还是挑个别的时间见面吧。东子失望地叹了几口气,委屈地挂了电话。
因为要去日本培训半年的原因,项磊放弃了那个日企的工作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何飞听到这件事后莫名地烦躁起来。何飞不想看到项磊为自己做出什么牺牲,这让何飞在回想到前一晚那份背叛的冲动时,纵然一再挣扎却最终没能实现,也还是会让自己无休止地暗暗自责起来。
倒不如来真的了,反正一样要这么心虚!何飞忿忿地想。
如果真的干成了那件事,这么多天以来默默隐忍的憋屈倒也算找到了一个出口,当然不用像上次那样傻了吧唧地“坦白从宽”,心里觉得抱歉,精神上做出弥补,行动上不由自主地去讨好,也就够了。他们之间,似乎正需要这样的一次拯救。
现在倒好,克制了背叛他的冲动,恍若也成了一种付出、一次牺牲了。
为了找工作,项磊在大年三十那天才赶回家。检票的时候,项磊朝何飞伸手接包,何飞却迟迟没有递出来。犹豫了片刻,他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回你家吧?项磊还没有来得及脱口而出答应下来,何飞忽然又递出包来说,还是算了,肯定特挤。
他若不提,项磊会好好的;他提出来之后又马上放弃了,这让项磊一路上都觉得孤单极了。一直幻想何飞就坐在身边的情景,一直幻想,那个承载了自己20年成长的地方,终于也给了自己爱的那个人一段相同的记忆。
这就像他给项磊的那个梦想一样,若无便罢,一旦有了就必须要去承担它生死未卜的命运。
除夕夜,零点一过,何飞打来电话。他第一次问项磊,想我了吗?项磊老老实实回答,想了。何飞没有像别的情人那样继续追问怎么想的、哪里想的、想到如何,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项磊说新年快乐,何飞说你也一样,跟咱爸咱妈说说,你对象要你代问他们一声好。项磊笑了,回说你也别忘了跟那边儿的爸妈这么说。然后何飞挂了电话,项磊忽然像第一次吻到何飞时那样振奋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项磊发现这个春节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家乡的朋友们疏离了很多,一旦巧遇仍旧亲如兄弟姐妹,可谁也没有像往年那样刻意制造重聚的机会了。他们开始像那些完全长大了的人们一样,忙于自己的生计,有几个朋友甚至早早结了婚,已经开始准备他们的下一代了。
裴勇换了女朋友,项磊再也没有机会单独和他坐下来喝酒聊天了,当着那个女孩子的面儿,项磊说给裴勇的话,一不小心世故得连自己都感觉到分外别扭起来。
一想到是该长大的时候了,项磊总会感觉到一丝慌张。他甚至找不到这份慌张的所在,只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准备好,一点都没有准备好。
三两家亲戚串完以后就闲了下来,项磊每天待在家里,两天一过就觉得乏味了。
父亲问项磊工作找得如何,母亲问项磊对象处得如何,无论哪个问题,项磊都支支吾吾回答得没有底气。
何飞一直没有像去年那样不厌其烦地打来电话催促项磊尽快回去,可这一年项磊自个儿在家里待不下去了,初六就买了大巴车票回了北京。
最后半个学期只有关于毕业设计的三门课程,3月底就结了课,项磊一边继续找工作,一边准备毕业设计,偶尔还会去育才小学给孩子们上几节课。
好的工作机会似乎都安排在了年前,项磊年后获得的面试机会倒是不少,可是那些用人单位跟商量好了似的,待遇出奇一致地差,连挑拣的余地都没有。
毕业设计也让人头大,学长告诫过,系里这些老师们虽然授课质量不怎么样,但对毕业设计把关的作风却绝非一般的严谨,指望靠东拼西凑拿来主义蒙混过关,想都不用想。初审不合格,答辩的机会不可能给你,直到毕业仍然没有得到答辩机会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发生过。当然,你若掉以轻心,答辩十次都过不了关也不是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