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是个小帅哥,特爱笑,可就是呆呆傻傻的,常常被小伙伴们欺负。父母认为这孩子智力有问题,一直不愿意浪费钱让他上学,张老师多次家访,好说歹说,总算说动了他的父母。可是好景不长,自小武入学以来,先后三次被父母打回了家,不是张老师几次三番去要人,这孩子到现在还是没学上。
暑假,小武母亲找到张老师,恳请张老师帮忙,在一大张白纸上写一些字,张老师爽快地答应了,可一听小武母亲口述的话之后,张老师又马上严词拒绝了。
“小武母亲那套把戏你肯定见过,让小武挂上书包,低着脑袋跪在大街上,面前再铺上那张白纸,白纸上写的,正是小武母亲编造的一些悲惨经历,用来博取同情!”
被张老师拒绝后,小武母亲声泪俱下地说起自家生活何其困难,不是万不得已,怎么也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跪街乞讨。
张老师气愤不已地质问她:“我就问问你,小武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们两口子辛辛苦苦挣钱,到底是为了谁?”
小武母亲哑口无言,失望地离开了。
几天后,不知道他们找谁代了笔,还是让小武沿街乞讨了整个暑假。
“他们有钱!他们有的是钱!”张老师激动地说,“这种生计虽然不够体面,但还是能挣到不少钱的,他们这是挣钱挣疯了,都忘了挣钱的目的是什么了。他们那些钱是一分一厘儿计较出来的,给孩子上学花都觉得浪费,用来干什么?回家盖房子、娶儿媳妇儿!听他们在一起念叨得多了,也知道现在农村盖新房都攀比起来,给一个孩子折腾好一个像样儿的小院,差不多要10万才能下来。让孩子娶上媳妇儿住上新房,这辈子也就算消停了。他们觉得这才叫圆满。”
“从这些孩子的现在,也能猜到他们父母的当年。有时想想,不是他们不愿意跳出来,而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跳出来。他们给孩子铺的路,还是他们走过的那条。”张老师接着说,“其实附近这些孩子家长,都很尊敬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平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们可热心了。喏,我这小房子,就是孩子家长们给张罗着盖起来的。”
项磊问张老师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张老师告诉项磊,94年自己退休以后,原本居住的地方赶上拆迁,新房交付之前,一家人就在附近租了两间平房居住。看到身边有很多孩子没学上,自己又闲着没事做,就办了一个补习班,免费教那些孩子们读书写字,中午还留他们吃饭。起初只有四五个孩子愿意来,后来有越来越多的家长为了省心,也把孩子送了过来,于是,张老师就象征性地收起了学费,另租了一间平房,又雇了一个保姆,专门给孩子们准备午饭。
后来学生人数一直攀升,这个所谓的学校,就一再为了寻求更宽敞的地方而四处搬迁,搬来搬去,就搬到这里来了。可张老师来回上课不方便,于是学生家长就张罗着盖了这间房子。新房早就可以入住了,张老师和老伴儿一直没有搬去住,没想到,这样坚持下来,一晃就过了10年。
项磊问:“那些孩子为什么不去本地小学上学呢?”
“当然还是因为钱了。”张老师说,“当地学校的书费杂费借读费,对这些孩子家长来说,跟剜心割肉差不多!再说了,他们到本地小学上学,是要通过考试选拔的,这些孩子根本考不上,基础太差了!”
“去年,倒是有个孩子考上了本地小学四年级,我做了他父母的工作,家长总算还是想通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找了这小孩儿的班主任几次,了解到了一些情况,这孩子每天沉默寡言的,性情孤僻,平时也没有玩伴。学习倒还算跟得上,就是太不自信,连课堂问题都不敢回答。”
“我这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每天放学回来,还是习惯趴在我们教室外面的砖堆儿上写作业,以往多活泼的一个孩子,同样是带着咸菜馒头,穿着脏兮兮的裤子和开了缝的鞋子去上学,在农民工孩子扎堆儿的地方,和在本地小学就是不一样啊。”
项磊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张老师讲了很多关于那些孩子的事,愈发迫切想要看到他们了。项磊并不确定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项磊已经不可能因这点迷茫,而继续无动于衷了。
随后,张老师带项磊去看了校舍。一个狭小的院落,四面围墙;两间简易堆砌而成的教室。那两间教室,应该是窗户的地方,只留了一个洞口。
教室一面墙上,挂着一小块儿橡胶黑板,对着黑板,有三排“课桌凳”。垒起的砖头支起三块长长的木板,这便是“课桌”,坚硬的砖地上铺着破旧的草席,这便是“凳子”了。张老师说,孩子们席地而坐,冬天的时候,每人会卷着一个被子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