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昨天下午徐媛媛跟我说过她大舅离异多年,也没生孩子。现在反正坐着也是没话说,我就故意再次问了一句。
“没有了。媛媛外公外婆走得早,两个弟弟都是我带大的,这个大弟一直不肯结婚,被我硬压着才找了个女人,过了三年就离婚了,也没留下个子女,真对不住我那个弟媳妇了,唉!”
“哦?那老杨一直没有再婚?”
“谁晓得他怎么想,被我逼急了,他就说这辈子讨厌女人,女人一近身就觉得不舒服,我看他是少长了哪根筋了!”徐阿姨说着说着竟然有点生气了。
我感到脸颊一阵阵发热。可怜的老杨,和我一样,生来就是同志的苦命,却不能摆脱世俗的压力。当初徐阿姨逼老杨成家,这和现在老妈逼我和媛媛谈恋爱有什么不同?难道我正在重走老杨曾经走过的坎坷路?脑海里闪现出徐媛媛青春内秀的身影,不免暗自担心,如果哪天我也被逼成亲了,作为同志的我,对于自己的家庭,不知能够维持多久?
如果违心地构建了一个家庭,那么,即使这种无爱的婚姻能够勉强维系,但是一辈子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和一辈子付出的虚情假意,将是一种如何悲惨难熬的折磨?
如果不去构建这种虚假的婚姻,那么,当你病老体弱的时候,又有谁,可以用来依靠,来照顾你,让你感受家的温暖,体会亲情的含义,又将如何孤独地走完此生?
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老杨,我陷入了沉思。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来了,风尘仆仆的杨老板带了个六七十岁左右干瘪的老头走了进来,看见我坐在一边,大声地打了个招呼:“阿清,你也在啊?刚到的?”
“嗯,坐了有一会儿了。”
“姐,这就是新找的白天护工,他说六十八岁,你看行不行?”
干瘦的老头,估计抬不起一脸盆水。我心里正想着,冷不丁那老头大声咳嗽了起来,露出满口的黑牙,还转身去了卫生间,传出很响的吐痰的声音。
“太脏了!”徐阿姨摇了摇头,小声说了一句。
“那没辙了,该想的法子都想到了。”杨老板小声嘟哝了一句。
我想到了长海叔,忙对徐阿姨说:“徐阿姨,我可以去叫一个人,是老杨以前国棉厂的一个老保安,还是老杨的朋友,住在乡下,最近刚好不忙,在家闲着。”
“哦?那人年纪多大了?”徐阿姨忙转头问我。
“四十五岁,原先是保卫科长,下岗后就回家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阿清,真难为你了,想出了这个主意,麻烦你去和他说说,看看他愿不愿意过来陪几天?”徐阿姨脸上已经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他肯定愿意的,不知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平静地说。
“明天吧,最晚后天。”
“那我先走了,我现在就去和他说这事,看明天过来行不行。”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杨老板的声音:“阿清,你跟他讲明了八十块钱一天,吃饭是自己解决的!”
“他可能一分钱都不会要的!”
我冷冷地扔下了最后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残阳如血。
喜欢在没有风的时候,走在深秋的暮色里。小河边无花果的叶子收缩着翻转身子,像一只只怕冻的手掌,颤颤巍巍地从干枯的枝头飘落,弄皱了水中的倒影。桥头的桂花正是最热闹的时辰,满树金黄色的小花簇拥着,互相推搡着从油绿的叶片后面探出头来,馥郁的香气融合在洁净的空气里,追着你,请你细闻浅尝。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田,嫩绿的麦苗密密麻麻,如一床柔软的毯子,薄薄地盖住黝黑的泥土,而体态肥硕的母鸡,在卖力地刨着树根边一堆干泥,看见我惬意地走过,歪着脖子端详许久,还急急地尾随我走了几步。
村庄出现了短暂的喧闹。回到家里的人们一会儿从这个门里进去,转眼又从那间屋子走出,去田埂边拔菜的,去井台边淘米的,去晒台收拾衣物的,一个个大声打着招呼,互相逗趣,相邀一起去哪家喝酒吃饭。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压力,只有纯朴得如炊烟般舒缓的民风。一路上总会碰见眼熟的村民,冲我一笑,问我外婆的身体,我同样微笑着回答,晃晃悠悠地踱过一家家的窗台,甚至不用道谢,眼睛可以一直远远看着江堤的方向,继续自己若有如无的思想。
远远看见长海叔的小屋,刚好碰见长海叔出门向路边张望,或许瞅见了我不紧不慢的身影,长海叔立即扭头回去,于是,在我跨进院子的时候,厨房里立即传来油锅爆炒的声响。
肯定在炸鲢鱼头。闻到了油腻的鱼香,我得出了结论。长海叔知道我喜欢吃粉鱼,现在每餐必做,我都有点吃怕了。
“叔,你还在做菜啊?中午剩下那么多,晚上哪里吃得完?”
“上午就腌渍好的鱼头,晚上不吃掉,明天就太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