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跟家里打过电话了,他们知道我在同学家。”我骗他道。
“刘斌你今年是怎么搞的?我查了一下你的成绩,很不对劲,虽然你成绩不算是十三中的,但高三班几个老师对你期望都很高,结果一查成绩,个个大跌眼镜。”
“两张答题卡都填错位了。”我低头答道。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啊!”
周蕙芳拉着她母亲三步并两步奔了出来,我使劲挤出一脸笑容,替她接过班主任手中的通知书,交给她们,周蕙芳把它贴在胸口,摸了又摸,揉了又揉,然后抱紧她妈妈,全然忘记了一旁的我们。
“老师快进屋坐坐!我这就去做饭。”周母轻轻推开活蹦乱跳的女儿说。
“不了不了,今天还有四个通知书要送呢,你们这饭我是一定要吃的,等通知都来了,我再挨家挨户做客。”班主任满脸堆笑。
“苏佳佳通知来了吗?老师。”
“来了来了,和你一个学校,通知都是一起来的,这不正准备送过去嘛,得抓紧时间了。”说罢他发动了汽车,一改平日里严肃的模样,笑呵呵地和我们道别,脱胎换骨了似的。
“芳儿给你爸烧几刀纸去,给他报个信儿,他就盼着这一天了。”周母抹了抹泛红的眼睛道。
“好,刘斌,你能陪我去看看我爸爸吗?在那边上山,不远,你下午再走吧。”周蕙芳恳求我道。
我点头答应,与她一起抱着草纸和冥币来到山上祭拜她父亲,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语,定是想念她父亲了。来她家里这些天,我一直没有多问她父亲的事,怕勾起了她伤心的回忆。去年来她家时,子凯还提起过她父亲身体不好,怎么忽然这就没在了呢。想想她们家应该非常拮据,一位守寡的农村母亲,要供两个孩子上大学,谈何容易,面对年年牛市的大学学费,不知道周蕙芳的学费今年是否有着落。我想等今年交了复读费后,把剩下的钱全部给她,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接受。
一到坟边,周蕙芳便扑了过去,扒在坟上痛哭了起来:“爸爸,我来看你了,我没给你丢脸,我考取了……”我劝她不住,唯有陪着她一起跪在坟前,默默流泪,烧着草纸,这一跪就是一个多小时。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起来到河边洗脸,周蕙芳哭肿了眼睛,脸上还粘满黑糊糊的纸灰。
“爸爸是什么时候走的?”我轻声问。
“去年国庆节。”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告诉我?班上同学是不是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撑着?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成你是的朋友?”我心疼地责怪她。
“我不想活在别人的怜悯里,从父亲去年走,我一直都忍着没在人前哭过。”周蕙芳在一旁踢打着河水,“我一直想化这种悲痛为力量,摧自己发奋学习,我做到了。”
“什么怜悯不怜悯的,我从来都没有当你是弱者,我要是不来你们家,怕是不知道还要被你隐瞒多久。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想告诉我?你当我是你什么人了?”说完这句话,我忽然后悔了,自己本就不是他什么人,简直太自作多情了。
“从小以大,你是待我最好的……男同学,我一直挺感激你的。”周蕙芳转过头来笑道,“我记得那个时候,张子凯给我取了一大堆外号,他整天叫我‘得萱居士’,以为我不知道是啥意思,气坏我了。”
我终于明白,一年前,为什么她会突然失去了笑容,每天只知道啃书本,还给我一张“近日惶惶乃因不能尽孝双亲,母亲多劳,蕙芳愧为人女”的纸条,她将失去父亲的巨大痛苦掩埋在心底,从未向同学们提起。那时我还听信了子凯的误导,以为她对我不与她同桌的事表示不满呢。这一刻,我被眼前这个女孩子深深地感动了,她的身影在我的眼中无比高大起来。
“他说着玩的,你知道他老不正经的,但人不坏,他很崇拜你的。”我替子凯辩解道。
“我知道呢,他对你挺好的,有时候都像在跟我吃醋似的。”
“我叫他哥哥嘛,当然了。”我引开话题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啊?来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呢。”
“叫流沙河,因为沙多,小时候,爸爸妈妈一起往车上装沙,哥哥在家里做饭,我总是拿着鱼篓在河边抓些虾米啊、小鱼啊,总是搞得脏兮兮,爸爸总是取笑我是脏女儿,以后嫁不出去。”
“你要是嫁不出去,全天下的女孩儿都得去上吊了。”我笑道。
“谈婚论嫁的事还早,等大学毕业了再说吧。”她羞红了脸说。
看她羞涩的模样极为好看,我故意逗她道:“我记得《诗经》里有一首“摽有梅”,看你经常看《诗经》不知你读过这一首没有,‘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没读过,我哪有你读的书多,但我知道‘摽梅’的意思。”
她捡起地上的树枝,在河边的沙地上竖着写上七个字: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