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三婶上山来喊我们吃早饭,我们一一磕完头后,便飞奔到山下,父亲喊住我,问子凯是谁。
“我们班同学,今天放假,就和我一起来了。”我编不出尽善尽美的慌言,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因为我猜想他十有八九会打电话给班主任落实。
“成绩怎么样?”父亲问。
早就料想他有这么一问,于是我从容答道:“他语文好,每次都是全校前三名,我们学校语文前三名的,在全市差不多就是前三名。”
“其它科呢?”
“比我差一些——我在学校里就语文和英语比同学弱一些,不过数、理、化三门都能补更多回来。”我话藏玄机,引开父亲讨论的重点。
“那语文就要照人家多学学。”父亲果然中了我的圈套。
“嗯。”
“叫什么名字?长得还很俊气,有点读书相。”父亲继续说道。
我心中窃喜,忙答道:“叫张子凯,他们家也是个书香门第,他弟弟成绩也好,今年中考考四中肯定没问题。”
“小七哥!”小堂弟在前面喊我道,只见他和妹妹互相推来推去。
父亲示意我过去,还没等我赶到,就看见小堂弟被妹妹推得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山脚的水库边上,差点就从坝上滚了下去,子凯赶紧拉他起来。
“春!你老实点!”我喝斥她道。
“他往我身上吐口水!”妹妹毫无忏悔之意。
“是小姐姐先吐的!”小堂弟委屈地说道。
“你故意踩我鞋后跟。”
“你故意在我前面挡着不让我走。”
“路这么宽,我怎么就挡你了?”
“好了,别吵了,我走中间,安春走左边,刘格走右边,”子凯像个大法官似的,将他们分开,微笑着化解这场矛盾。
“咕了咕咕,咕了咕咕。”斜对面山坡上传来布谷鸟的鸣叫声。
“哥,布谷鸟!布谷鸟耶!”妹妹回头对着我欣喜若狂地叫道。
“咕了咕咕,咕了咕咕。”那一只布谷鸟鸣叫着从我们头顶飞过,滑过山坡,径直向村子那边飞去。子凯循声望着它的身影,落到斜对面的半山坡上,竟呆住了,惊叫道:“刘斌,杜鹃花,那边满山的杜鹃花,好漂亮啊!”
“小六哥,你风流过的地方开着许多杜鹃花呢。”我打趣走在前面的小堂哥道,他牵着他的女友,呵护有加。
“去去去,陈年老醋了。”
“怕酸着小六嫂子吧,呵呵。”我的话引来众兄弟姐妹的哄笑声,小堂哥早前的风流韵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小六子那鸡鸣狗盗的事,被奶奶还传为佳话呢,逢人就夸你有种,说你被你老头子打死了都不吭一声。”二哥笑道。
“去,奶奶就疼你,我记得第一年你大学没考上,大伯经常罚你不吃饭,奶奶就天天给你开小灶,什么肉啊、鱼啊,都送你肚子里了,吃得比我们都滋润。”小堂哥回二哥道。
“小七子今年可要争气,要说疼,爷爷、奶奶还是最疼你,什么坏事都被你干尽了,电视机、电风扇、收音机,哪样不被你整成废铁,谁敢动你啊,那是太岁爷头上动土。”二哥笑着对我说,“你是咱刘家最牛B的,光宗耀宗的重任,就摞你肩上了,今年可要好好干。”
“几位哥哥放心,刘斌在学校里日日韬光养晦,怕人家说他冒,就等着高考舒展筋骨呢。”子凯在一旁帮我说道。
“你们先回去,我带子凯去那边玩玩,一会儿就回来。”我说。
“都吃饭了,别跑远了。”小堂哥叮嘱道。
于是我领着子凯来到儿时常和伙伴们偷偷游泳的水库,那儿的后山也是我的小堂哥拨雨撩云的摇篮,这会儿却绽放着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倒映在平静在水面,庄重静穆得像王母娘娘在人间沐浴的地方。信风偶尔漫步在水库埂上,惊不起几纹涟漪,却引来两声布谷鸟的欢鸣“咕了咕咕,咕了咕咕”,大有“风定花犹舞,鸟鸣山更幽”的况味。我与子凯循声走去,惊扰了许多路边守猎的青蛙,它们纷纷“咕咚咕咚”跳进水库里,再看那水库的边上,黑压压的几大片小蝌蚪阅兵式般地缓缓跟随着我们的脚步,向前摇去。
“天啊!”子凯蹲下来,趴在水库埂上,两眼盯着这些小生灵,“怕是有几亿只,怎么会有这么多!像精子一样。”
“别看它多,弱小的动物在自然界都是以量取胜,没多少个能活着跳出这水库。”我笑道。
“咱们算不算弱小动物?能活着跳出这村庄么?”
“怎么有如此感慨啊?”我笑问他。
“我觉得你们家非常传统,非常封建。”子凯认真的望着我道,“你们家要是知道了咱们的关系,对你肯定是灭顶之灾。”
“呵呵,以后我们工作了,离家远远的,谁也管不着。”
“但愿吧,唉!”子凯心事重重地叹口气道。
“别想多了,哥哥,为了你,我连生命都可以放弃,大不了被我爸打死嘛。”
“你要是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死,没有你,我一个人活着没意思。”子凯深情地说。
结局太过残忍,只要一起熬过高考,你们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天意弄人,希望刘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