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子路,最后一次,这必须是最后一次!”我咬牙切齿的对熊子路说道,只是嘴里正含着半拉包子,也不知道他听明白没。可是我忘记了,昨晚我已经说了一回“最后一次”了。
把包子吃完了,顺口又跟上次似的,就地把油嘴在熊子路的背心上蹭了蹭。我可是个讲卫生爱干净的大学生。
无所事事,我就低头看熊子路的脖子。这粗脖儿,肉真叫多,都起了一道儿又一道儿的肉褶子。皮上还冒出短短的毛发梢,也不知道是汗毛还是头发。这一共是几道山沟沟啊?
哇哈哈,骑在皇军的身上真是有种民族自豪感啊!驾、驾,熊鬼子,你滴,快快滴往前走;我滴,八路爷爷,一会给你大大滴奖励!
我的小思维正在四散飞射,熊子路扭了扭身子,有点埋怨的对我说:“甘露,你裤兜里装的啥,手机吗?老咯我后背,能不能掏出来拿着?”
眼瞅到了学校大门口,我自然不能让他继续背我。大街上无所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在校园里我还是有心理障碍的,毕竟我知道自己是同志——身子歪,当然怕影子斜。
熊子路还是用一只胳膊圈过来,扶着我走。眼下是朝阳,要是换了夕阳,我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夕阳红,老头一个。
熊子路身子贴着我,大清早便出了一身汗,汗珠浸湿了我的身侧,我鼻腔里一大股子雄性荷尔蒙味道。我忍不住就问道:“熊子路同学,你从小就这么胖吗?”
我跟你很熟么,我怎么不觉得?
我差点把刚吃进去的包子全吐出去,还“路路”!切不说五大三粗的他,肥头肥脑叫路路有多么离谱,多么不协调。难道不知道我在同志网站的笔名也叫“露露”吗?不错,他是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吃进肚子里的包子知道啊!
终于到了教学楼,终于大家可以分道扬镳。我望着熊子路匆匆离去的背影,又说了一句已经说了好几次的话。
“最后一次!”
临近中午下课之时,我紧紧的盯住教授的嘴型,在他宣布下课的前两秒,我就站了起来,向门口冲去。我急匆匆的走,奈何我这腿脚……我眼看着同学们毫无同情心的从我身旁一个个轻快走过,心中满是凄苦。
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自己…...
之所以如此悲催,是因为我有种预感:我即将再次不幸,再次不幸遇到灾星。不是我想这样,而是灾星会来找我。
这不,来了。
熊子路已经跑到我面前,露出一口白牙。“嗨,甘露。”
“嗨,熊子路。同学,你是找我去吃饭的吧?”我很奇怪,这家伙怎么那么爱出汗呢,每次遇到他,都是一脑门子汗珠。倔强挺立的半寸头发,在走廊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下,夹杂点点闪亮。红扑扑的脸庞,茂草拔张的嘴唇,微微呼着粗气。——这是玩百米飞人大赛么,大一的教室隔着这里好几幢楼呢。虽说我拖着伤脚走的慢,可这小子冲刺速度也太快了吧。
熊子路听了我这话,显然一愣,挠着头发,表情就像做了坏事被人抓住一样,问:“咦,你咋知道的?”
“吃就吃去呗,GO!”我跑不过他,也打不过他。我倒是能说得过他,可是教授正在后面磨蹭着呢,无所遁形,还墨迹什么?
熊子路又把手伸过来想搀我,我微微侧身躲了一下。这回他倒是乖了些,没再坚持。我俩磨磨蹭蹭的走在去往食堂的马路上,当然,磨蹭的主要是我。其他学生早已跑在老远的前方,我俩落在了最后。今天天不错,天是蓝的,光是亮的,树是绿的。梧桐的叶子被微风吹拂,树叶微微摇曳,如同在温柔的挥手。地上的灰尘被奔跑而去的脚步掀起,在明晃的光线中漂浮,将我俩笼罩在梦境般的空间里。我心头忽然莫名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遥远的记忆里,在五年前的时光中,在那个苦涩的高中时代,我也常常同一个人肩并肩走向食堂。不错,是那个熊大志。
原本我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去县城上学,我只用了一句话便将他搞定:虽然我去农村上学,但是我答应你,爸爸,我一定会考入当年你没考进去的华大!
这句话我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但不是虚张声势。有些人天生就属于适合考试的材料,而我就是其中一份子。很多想超过我的同学,头悬梁锥刺股的苦学,却总是被吊儿郎当的我所甩在身后。初三整整一年,我都没怎么听讲,心思全在那我所爱慕的直男身上。然而,只是通过帮他提高,我就顺便将学业弄得明明白白,最终成绩依然达到了一中的分数线。
那直男曾经对我讲过,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华大。所以我也要考进华大,不是再为了跟他一起,而是为了尊严。不蒸馒头,争口气!他未必能考上,我却一定行;他果然没考上,我却真的考上。不错,我曾经被那直男压在身下,但是现在我将他踩在脚下。